世界古典学大会｜林志猛：西塞罗与柏拉图论自然、理性与礼法

2024年11月6日至8日首届“世界古典学大会”在北京召开，本次大会由中国社会科学院、中国教育部、中国文化和旅游部、希腊文化部、希腊雅典科学院共同主办，主题为“古典文明与现代世界”。第三分论坛“古典语文与古典学传统”由西南大学、中希文明互鉴中心承办，河南省社会科学院协办，参会中外专家60余人，浙江大学林志猛教授做学术报告《西塞罗与柏拉图论自然、理性与礼法》。

浙江大学林志猛教授在会上发言

林志猛：西塞罗与柏拉图论自然、理性与礼法

西塞罗的经典著作《论法律》（De Legibus）分三卷探讨了自然法、宗教法和官职法，他对自然法的阐述对后世的影响深远。西塞罗的这部作品有意模仿柏拉图的《法义》（Laws，林志猛译，华夏出版社，2023），西塞罗和柏拉图都关注人的自然本性及其完善，灵魂和理性。在西方自然法传统中，西塞罗的自然法观念是古典自然法的突出代表，与柏拉图的思想密切相关。

《论法律》从场景的设置、对话主题的安排到具体的论证，都有意模仿柏拉图的《法义》。《论法律》卷一阐述法律的根基为自然、理性，哲学乃是法律的基础，这与《法义》卷一的主旨相关。《论法律》卷二探讨宗教法，与《法义》卷八的宗教法和卷十的神学论证等也有直接关联。《论法律》卷三考察官职法，则对应于《法义》卷六的官职设置。卡斯珀（Timothy Caspar）的《恢复古典的创制观：西塞罗<论法律>义疏》（Recovering the Ancient View of Founding: A Commentary on Cicero’s “De Legibus”, Lanham: Lexington Books, 2011；中译本见林志猛等译，商务印书馆，2025年1月即出）充分关注到《论法律》的戏剧和修辞特性，并抽丝剥茧地剖析了其中的思想内涵，挖掘出西塞罗法律观蕴含的政治与哲学意图。

西塞罗认为，解释法的本质，需凭借哲学来探究，从人的自然本性去寻找，“按照自然生活是最高的善，亦即过适度的、符合德性要求的生活，或者说遵循自然，如同按照自然的法律生活，亦即尽其可能，完成自然要求的一切”（《论法律》I.56）。西塞罗更倾向柏拉图而非廊下派，他批驳了廊下派的自然法基于神圣天意说和人类中心的目的论。他表示人的灵魂源于神，并在天体运行中被“播种”，人回忆和认识自己便是在认识神。

西塞罗对自然正义和自然目的的看法也更接近柏拉图。西塞罗兼取了希腊与罗马对法的理解，认识到政治正义是自然正义与习俗正义的结合。法律要给每个人分配应得之物，还要在人遭受不义时进行矫正，而法律若要做出恰当的分配，就得充分认识每个人的自然本性，因此，法律需要包含智慧的要素。此外，在解释自然法和自然正义时，西塞罗追溯到法律和正义的起源或第一原则，这遵循了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教导：探究某物“是什么”依赖于其开端，开端内含此物的终极目的和自然本性。

在柏拉图看来，好的立法应着眼于完整的德性，而非单一的德性，立法应基于诸德性的自然秩序，并以完整德性特别是以理智为目标。立法首先是为灵魂立法，而后为身体的诸行为立法。柏拉图把诸神、灵魂、理智跟自然统一起来，竭力将理性和智慧作为法的基础。林教授表示，西塞罗效仿了柏拉图的这一做法。

柏拉图与西塞罗对于理性与法律也有共通的见解。柏拉图将法与理性、哲学关联在一起，认为法意图发现实在，法是理智的分配，理性力图成为法。法并非只是可好可坏的意见。西塞罗同样认为，人和神共有理性这一最美好之物，彼此间存在“正确的共同理性”（recta ratio communis）。法律便是理性，人与神在法律上也共有，法律不是意见或投票的产物。人具有理性和灵智，宇宙同样有，天体乃是靠理性运动。没有什么事物能超越自然，自然具有理性。

西塞罗与柏拉图的观点交相呼应，西塞罗认为人的理性源自至高之神的赋予，人经由完善和发展理性，可达到自身存在的最高境界。柏拉图则表示，人的自然目的在于追求心智的完满，爱智慧的哲人常被比作神样的人。不过，相比柏拉图，西塞罗为传统宗教做了更多保留，他所提出的“自然法共和国”基于对诸神的尊敬及诸神统治的自然，这种政制创立者的目标在于正确的理性，并能够以通俗的理性言说并教化公民。

从西塞罗与柏拉图的自然观出发，可进一步深入探究自然与礼法、法律与理性这两个哲学问题，看清西塞罗对自然、法律和理性的理解虽有廊下派色彩，但实则与柏拉图更相关，西塞罗的自然法、宗教法和混合政制观念与柏拉图思想有着紧密的关联。

（本文系首届世界古典学大会第三分论坛“古典语文与古典学传统”学术报告，由西南大学、中希文明互鉴中心供稿、供图。）